只見那矮塌上躺著一男人，具體的說，是一渾身冒血，出氣兒明顯比進氣兒多的男人。

“我已經看了。”老頭一本正經地皺著眉，說道，“他身上最致命的，就胸膛上的血窟窿，估計血再這麽流下去，必死無疑了。”

說著，他還拿手指戳了戳，半死不活的男人沒動靜，倒是周圍一幫漢子“哎呀呀”的伸手阻止。

“他死定了。”

周芍藥留下一句就要開溜，被老頭眼疾手快地拽住。

“只要你把洞縫起來，血止住了，這人尚且還有一線生機。”老頭又犯起倔勁。

周芍藥使勁甩著手，拿大眼瞪他。

“你咋想的那麽美好呢？你是大夫難道不知道嘛，他那個窟窿是利器所傷，不管他是被刀砍了，還是被矛紮了，在胸口的位置都極有可能傷及內臟。”

周芍藥回身指著口吐鮮血的男人。

“你看，他都吐血沫子了，照他傷的位置和他這個表現來看，極有可能是紮著肺了，紮著肺是什麽概念，那是不能呼吸，要死人的。”

老頭頓了一下，他知道周芍藥說得對，但他倔得要死，人不落氣就總覺得還有機會。周芍藥正好又撞上門來，更讓他看到了一絲希望。

“可他還沒死。”老頭死死拽著周芍藥，半混濁的小眼睛裏透出無比堅定的光芒，“我們明明就可以再搶救一下。”

這後半句咋聽咋出戲，讓周芍藥哭笑不得。

她堅決地搖頭，“他要真傷了肺，我把他外面的皮肉縫起來有什麽用，下葬好看嗎？”

“讓你治就治，瞎說什麽！”

旁邊突然爆發出一聲驚天怒吼，周芍藥差點被嚇尿。

瑟瑟發抖地看過去，就見剛才那個和老頭一起夾著她進來的大漢，瞪著一雙銅鈴大的眼睛，正兇神惡煞地盯著自己，那滿臉橫肉，一看就不是善茬。

周芍藥都快哭了，換她一把抓住老頭的胳膊，哭喪著臉說道。

“你看，家屬還這麽兇，醫患關系歷來都緊張的要死。我們好歹也算有點交情，你怎麽能這麽坑我呢？我還上有八十歲老母，下有八歲小崽子呢，我可不能死！”

“那你就把窟窿縫起來。”老頭將她望前面一推。

周芍藥白著臉搖頭，“我不行！”

“不行也得行！”老頭沒說話，旁邊一臉橫肉的大高個先吼了一嗓子。

他婆婆的，周芍藥橫勁兒一上來，梗著脖子就吼回去。

“你嗓門兒大他就能活嗎？人若沒傷著內臟，我就勉為其難給縫起來，可現在他傷著了肺，這裏沒有呼吸機沒有氧氣，連搶救的條件都沒有。你吼一嗓子，就能把你的氣兒勻給他點兒？”

回頭又瞪老頭，埋怨道：“你也是，明知道救不活，還收進來幹啥，自己給自己找不痛快。反正我沒辦法，我要走了，你自己看著辦！”

“請大嫂務必救一救！”從那一堆漢子裏站出個相對文雅的人來，對著周芍藥就是一拱手，“餘大夫是最好的大夫，他說你能，我們就信。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，大嫂盡管放心醫治，人活了，你就是我們上上下下幾十口人的恩人。”

“若是死了呢？”周芍藥皺著眉頭問。

男人苦笑著看了一眼榻上的人，道：“若真如此，也是我兄長命該如此，我們絕不會為難大嫂。”

周芍藥掃了一圈，這一屋子的漢子，她想走怕也不容易，真是恨死老頭了。

老頭已經將酒精拿出來了，對她說道：“這是你上次送我的藥酒，你都願意將秘方傳出來，就一定有一顆醫者心，我們盡人事聽天命吧，不試試怎麽知道救不活呢！”

這老頭雖然脾氣壞了點，但真是位好醫生，周芍藥氣惱地一跺腳，兇巴巴地吼道：“這麽多人杵這兒幹嘛，生怕人不死嗎？”

老頭一下就笑了，趕緊攆人，“都出去，都出去。”

之前那壯漢磨磨蹭蹭的，周芍藥冷嗤一聲：“你就在這兒站著吧，反正那人也快進不了氣兒了，多一個人在這屋裏呼吸，他就能死的快點兒。”

那壯漢眉毛一豎就要沖上來，被那斯文男人扯著就出去了。

“要準備什麽？”老頭問道。

他的聲音裏帶著點點興奮，周芍藥疑惑地看他，然後冷笑道。

“我還真當你醫者父母心呢，原來就是想看我縫合傷口而已，老頭，這一夥人可不好惹，你最好全力以赴。”

老頭臉一拉，不瞞地說道：“你將我看成什麽人了，我是對你的縫合術好奇，但我首先是個大夫。”

然後氣咻咻地一甩手，粗聲粗氣地低吼：“做事。”

周芍藥也沒好氣地回了他一個白眼，讓他叫人去準備煮針和棉線，讓人端了熱水，自己和老頭一起湊到傷者面前。

“老頭我跟你說哈，我只負責最後的縫合工作，你要先搞清楚他的內臟傷成什麽樣了，哪兒在出血，怎麽止血？否則還是那話，我把皮縫起來他也得死。”

“我知道，你先把傷口洗一洗，其他的我先來。”老頭很嚴肅。

周芍藥應了好，擰了帕子開始擦血，一邊擦一邊嘶嘶地吸著氣。

“這人真是強悍，怎麽都流這麽多血了，還沒死呢？”

看著那大一個冒血的打洞，周芍藥的手都軟了。

“老頭，你快點，不然我再看下去就要暈了。”周芍藥畢竟不是學醫的，看著這情形，心裏還是發怵。

“我來。”

老頭過來換下了她，周芍藥趕緊背對著跑遠一點，重重喘了兩口氣。她敢把動物剖開又縫合，但對象一旦換成人，心理那關就過不了了。

慢慢瞟了兩眼，見老頭在紮針，周芍藥感嘆，這古代好像就只能依靠針灸術了。

“哎，你們這裏也沒有止血鉗，這人會不會失血過多？你們這裏又不能輸血。”

她一緊張就有點碎碎念，老頭沒理她。

“我去弄點生理鹽水，順便出去透透氣。”老頭還是沒理，周芍藥忙不疊的跑了房間。

“呼！”周芍藥長出了一口氣，那血腥味太重了，再在裏面待下去，她就要吐了。

見她出來，外面守著的一夥男人又“呼啦”一聲圍了上來。

“什麽都不要問，借過借過！”

暈乎乎的周芍藥飛快地跑去找藥鋪夥計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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